战新产业⑦：“锑都”转身 光伏成“海”
战新产业⑦：“锑都”转身 光伏成“海”
编者按
战略性新兴产业代表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方向，是国家培育发展新动能、赢得未来竞争新优势的关键领域。2023年5月24日，国资委召开的中央企业加快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部署会指出，深刻认识新时代新征程国资央企使命任务，以高度的政治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全力以赴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近年来，中央企业持续加大战略性新兴产业投入力度，国有经济战略支撑作用不断增强。《国资报告》杂志特推出战新产业系列报道，呈现央企在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方面的成绩、经验与担当。今天，我们为您分享系列报道第七篇《“锑都”转身 光伏成“海”》——
文 · 本刊记者 粟灵
《国资报告》杂志2024年第3期
“以前这里生态环境特别恶劣。当地流传一句顺口溜——春天绿油油，秋天光秃秃，冬天一把火，满山尽石头。”湖南省“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朱勇说。如今，漫山遍野的光伏板下，植被仍在耐霜斗寒。
这里是开采历史逾百年的“世界锑都”——湖南省娄底市锡矿山。长期粗放式开采，不仅导致了资源枯竭，也造成了严重的生态破坏。
转型发展、生态保护，成为娄底的一道必答题。
“双碳”目标提出后，中国加快推进以沙漠、戈壁、荒漠地区为重点的大型风电太阳能发电基地，“大唐华银娄底生态治理100万千瓦光伏项目”（下称“娄底基地”）出现在国家第一批大型风电光伏基地建设项目清单中。该项目由大唐华银电力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大唐华银”）所属大唐华银电力股份有限公司金竹山火力发电分公司（下称“大唐华银金电”）负责开发。朱勇也从该公司煤电板块的汽机检修工程师转岗成娄底基地机务专责，与100多名同事一道成为新能源战线的“新兵”。
冷水江锡矿山光伏电站
他们希望，娄底基地能为资源枯竭地区转型发展探索一条新出路。此后公布的第二、三批大基地项目清单，陕西、山西、内蒙古、宁夏等地多个采煤沉陷区基地项目也相继入榜。
作为华中电网区域内（即湖北、湖南、河南、江西四省）目前唯一的大基地项目，娄底基地与类似基地既有区别，也有共同点。
“我们与西部、‘三北’地区大基地项目最大的区别，就是更加强调与生态治理、乡村振兴的融合。”娄底基地总指挥肖军向《国资报告》记者表示。
而从矛盾的普遍性来看，中国大唐等发电央企在引领大基地建设的实践中，正努力寻找针对土地流转、电力消纳、支撑电源等共性问题的破局之道。
01
绝地求生
“娄底基地是被逼出来的。”大唐华银金电党委书记、副总经理何曙光说。
该项目落地之前，以煤电为主的大唐华银金电已陷入困局长达10余年。
娄底多矿，除享誉世界的锑矿外，其煤炭储量也领跑湖南。大唐华银金电起步于三线建设时期，经历近60年发展，目前在役煤电装机容量为180万千瓦。按照最初设计，这是一座典型的坑口电厂，即在煤炭产地建设大型电厂，就地发电，变运送煤炭为输出电力。
然而，21世纪头十年发生的一系列特大矿难迫使全国上下加大小煤矿整治力度，娄底也不例外。该市煤矿数量从2002年的近2500处缩减至2021年末的26家，原煤产量则从巅峰期2012年约2030万吨下降到2021年约290万吨。大唐华银金电原有的坑口优势丧失殆尽，本地煤与外省煤比例从7:3倒挂成3:7。燃料运输成本持续高企，恰逢近几年煤电行业整体低迷，企业累计亏损较大，经营举步维艰。
无论从经济增加值角度，还是从能源保供的功能价值角度，抑或是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角度，大唐华银金电都需要向新能源寻找突破口。
从资源禀赋来看，大型光伏基地并非湖南所长。太阳能资源方面，湖南大部在全国5类太阳能资源区划分中属于条件相对较差的“四类”地区；土地资源方面，湖南地处“胡焕庸线”东侧，在光伏土地供应量上不如地广人稀的西部地区宽松。目前公布的三批大基地项目，就大多位于“胡焕庸线”西侧且太阳能资源丰富的沙漠、戈壁、荒漠地区。
不过，娄底基地有其独特优势。
首先是消纳容易。所发电量如何送出并有效利用是西部很多大基地面临的头号问题。但对于2020年冬季一度启动全面有序用电的湖南而言，消纳娄底基地清洁电力是本省电力保供的“刚需”。
其次是配套电源便利。光伏具有不连续、不稳定的特点，很多大基地需要扩建或改造煤电项目作为支撑。娄底基地配套电源条件较为成熟，大唐华银金电3台60万千瓦煤电机组等既有电源可为之提供支撑。
土地问题也不难解决。由于长期粗放式开采，娄底很多矿区出现地表石漠化、采空区塌陷、土壤重金属污染等严重的生态问题。而锡矿山所在的娄底下辖冷水江市，早在2009年即被国务院批准为第二批资源枯竭型城市。废弃土地再利用成为当地转型发展的当务之急。
2023年6月30日，大唐华银娄底生态治理100万千瓦光伏项目一期50万千瓦全容量投产
第一批大型风电光伏基地建设项目清单中，娄底基地赫然在列。该项目总装机规模100万千瓦，按两期开发，涉及娄底下辖冷水江市、涟源市、新化县“石漠化区、重金属污染区、采矿塌陷区”近3万亩土地，总投资约55亿元。一期50万千瓦项目已于2023年6月30日全容量投产，二期50万千瓦项目正在加速推进中。经测算，娄底基地建成后，每年可提供清洁电力12亿千瓦时，节约标煤超30万吨，减少二氧化碳排放约80万吨，减少二氧化硫排放0.3万吨。
02
“两个融合”
娄底基地是为数不多把“生态治理”直接写入项目名称的大基地。
“项目通过开展企地共建，首先从组织保障上加强基地建设与生态治理的融合。”大唐华银党委委员、副总经理兼工会主席吴晓斌告诉《国资报告》记者，项目启动后，娄底基地成立了以大唐华银董事长贺子波和娄底市市长曾超群为组长的项目推进专班，娄底市成立了以市委书记邹文辉为顾问、市长曾超群为组长的领导小组。娄底市发展和改革委牵头自然资源、林业、生态环境等部门成立工作专班，与大唐华银娄底专班集中办公调度，把生态治理融入基地建设。
记者在2023年夏季走访娄底基地时看到，新铺装的光伏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光伏板下百草丰茂、山花烂漫，蔓延成“海”。
朱勇站在冷水江锡矿山片区的白果岭上，对比着满山花海和一幅荒山照片说：“通过铺设光伏板，既可以减少水分蒸发，又可以减少雨水直接冲刷造成的水土流失。我们明显能感觉到光伏板下的植被比别处长得更好。植被覆盖面积增加，土壤的生态功能逐步得到恢复。”
不过，娄底基地不只满足于光伏板对水土流失的改善，该项目还采用“农光互补”“林光互补”“牧光互补”等复合型开发模式促进生态治理，助力乡村振兴。
肖军介绍，大唐华银为此成立了“农林生态修复”工作专门机构，与湖南农业大学、湖南省环境保护科学研究院、农业公司深入对接，实地考察，制定“农光、林光互补方案”。娄底基地在保证用地性质不改变的同时，合理利用低效土地资源，解决光伏产业和农业发展之间争夺土地资源的矛盾，通过“板上发电、板下种植、修复土壤”，提高土地综合利用率。
目前，农光互补科技示范园已完成建设。该示范园突破光伏板下种植的关键技术瓶颈，研发具有区域特色的农光互补关键技术，67亩耕地上种植了萝卜菜、油菜、羊肚菌等8个品种。
随后，相关技术成果应用到整个娄底基地。目前一期项目已经在涉及耕地的1600余亩地块开展了水源灌溉系统设计施工和农业种植。
“牧光互补”是娄底基地另一大亮点。
在位于涟源湖泉片区花山岭上的湘中黑牛养殖基地里，娄底基地涟源项目部副主任刘彪正捧着牧草投喂黑牛，而他手中黑毛草、狗牙根等牧草就来自光伏板下修复后的土壤。
刘彪介绍，涟源项目形成“荒山发展光伏发电+光伏场空地种植牧草+牧草养殖湘中特色黑牛”的牧光互补特色循环产业。目前，大唐华银已投入150万元用于湘中黑牛养殖，20万元用于牛肉深加工，养殖黑牛100余头，试种牧草10余亩，解决了30余人就业。
涟源市湖泉镇新光村是大唐华银乡村振兴定点帮扶村。该村党支部书记胡建明透露，2023年新光村集体经济收入由大唐华银入驻前的0.8万元上升到59.27万元，村民人均收入由1.23万元上升到2.65万元。预计整个牧光互补产业链将为村集体每年增收18万元，为村民带来收益300万元以上。
大唐华银乡村振兴定点帮扶村——涟源市湖泉镇新光村全景
03
破局之道
娄底基地在擦亮“生态治理”“乡村振兴”两块招牌的同时，也在着力解决一些大基地建设普遍面临的共性问题。
“土地流转是推进项目必须闯过的第一关。回忆那段时间，每天的工作时长都在15个小时以上，‘5+2’‘白加黑’是常态。”娄底基地新化项目管理部主任覃才说。他介绍，在推动土地流转过程中，先后遇到土地属性复杂、政策变化未明、流转协调难度较大等一系列困难。为此，娄底市成立各级专班，并把用地审批、土地流转交付、工农关系协调等纳入对县级政府专班的月度考核范围。
针对一些村民关于建光伏有没有辐射、会不会造成气温升高的误解和质疑，娄底基地各小组将项目支持性文件与光伏项目的优越性介绍打印成册发给项目所在的村组，并收集权威媒体关于光伏国家政策与光伏实际运行的视频广泛传播，这些举措很大程度上消除了村民的顾虑。“项目所需近3万亩土地成功流转到位。而土地流转及租赁也为村民带来丰厚收入。”覃才说。
2023年12月29日，随着新化二期南源光伏电站并网，娄底基地新化片区率先完成全容量并网。整个娄底基地的全容量并网也指日可待。
为了解决消纳问题，娄底市发展和改革委牵头将国网电力等部门也纳入工作专班。我国电网调度机构分为五级，即国调、网调、省调、地调、县调。覃才提到，娄底基地大部分电站由湖南省调负责调度管理，所发电量在湖南省内消纳；少部分由娄底地调负责调度管理，所发电量在采矿、冶金大市娄底本地消纳。
需求端的消纳问题得到妥善解决，而供给端光伏发电不连续、不稳定的弊端仍需直面。
记者走访南源光伏电站当天正值冬季冻雨天气。下午2点，从升压站里监视屏可见，光伏板已垂下数十厘米的冰凌。相关信息软件显示，此时10万千瓦的光伏装机每小时发电量仅在1000千瓦时左右。据此推算，即便整个娄底基地100万千瓦装机全容量并网，此时的每小时发电量也仅1万千瓦时左右。
这样的极端天气虽属罕见，但应对策略必不可少。就在此刻，30公里外大唐华银金电的3台60万千瓦煤电机组几乎处于满发状态，每台机组每小时发电量可达58万千瓦时以上。这3台机组也由湖南省调负责调度管理，在夜晚和阴雨天气为新能源保驾护航，在阳光充足的时段则相应减少煤电发电量为新能源让路。除此之外，大唐华银还在湖南耒阳建有一座规模为200兆瓦/400兆瓦时的储能电站，这是湖南省目前单站容量最大的电化学储能项目。
何曙光介绍，2023年，大唐华银金电聚焦“煤电提质增效”和“新能源提速增效”两大主战场，3台煤电机组安全可靠性和经济运行性能同步显著提升，娄底基地光伏发电所获利润一定程度上对冲了煤电板块的亏损，公司扭亏脱困工作取得积极成效，电力保供能力和绿色发展水平均得到提升。
“一开始大家都觉得娄底基地我们搞不成，但我们就是敢于亮剑，敢于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两年我们职工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加快迈向绿色转型发展新征程。”大唐华银金电总经理、党委副书记刘显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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